会飞的牛仔裤

十年前初来这个城市工作，我在市郊租了一套老式工房六楼的一居室。由于每天早出晚归，我快半年了还没认识一个邻居。说实话，我对这个城市毫无好感，觉得它冰冷又陌生。

一天晚上，我冒雨回家后，发现晾在阳台的一条牛仔裤不见了，估计是被风刮到楼下了。当时已近午夜，如果为了一条裤子去敲楼下住户的门，估计要遭到训斥和白眼。算了，反正是旧裤子，丢了就丢了。我这样想着，倒头就睡了。

第二天下班，我发现那条牛仔裤竟然被装在一只塑料袋里，系在一楼楼梯扶手上。本来就破旧的牛仔裤，经过大雨的洗刷、污泥的浸泡，越发显得丑陋。于是，我打算放弃它，让它继续留在那儿。

谁知第三天，那条牛仔裤又出现在二楼的扶手上。我仍旧没去拿它，等着它被收废品的收走。可第四天，牛仔裤居然又“上”到了三楼。我觉得惊讶又好笑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：就不收，看你会不会再上几层。第五天，这条牛仔裤果然“上”到了四楼。我不由有些感动了，想见见这个送牛仔裤的好心人。第六天，牛仔裤出现在五楼。我坚信明天它准会“上”到六楼。于是我请了一天假，想看看到底是谁这样热心又执着。

第七天，我一大早就醒了，楼道里一有风吹草动，我就立刻跑到猫眼前看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楼道里忽然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。我躲在猫眼后观察，终于，他在我的眼前出现了：一个佝偻的、银发稀疏的老人。老人拎着装牛仔裤的塑料袋，背对着我的门口一阵粗喘，然后哆哆嗦嗦将手里的塑料袋系在楼梯扶手上。

“大爷！”老人要转身下楼时，我喊住了他。“这条裤子是我的，已经不打算要了。”我一脸歉意地告诉他。“您行动这么不方便，何必要把裤子一层层送上来？”我不解地问。老人笑了：“这楼里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还有几户，出门在外不容易，我怕你们整天来去匆匆，东西丢了都不知道。”“您可以敲门问问，不用这样费周折。”我又说。老人有些无奈：“我敲了几户，没人开。我就想着，也不打扰你们了，把裤子放在显眼的地方，你们出门看到就行。”

我让老人进屋坐，他却婉拒了。看着他颤巍巍下楼的身影，我的心头一热，眼睛湿润起来。我蓦然觉得这城市并不冷，爱与温暖就在身边。▲